學醫切忌死記硬背,滋陰降火性命不保

中醫世界首頁

編者:田原

田原:您看的書跟大多數學中醫的人都不一樣?

 

李可:一般初學中醫的人啊,就是先學一些歷代遺留下來的方劑,背些「湯頭歌」什麼的。我沒有師傳,沒有這個過程,沒有說要把哪些東西背得滾瓜爛熟的。假使我有老師,他也會規定我背這些。這些個書裡頭呢,當然是有一些有效的東西,但也有一些個錯誤的東西,當你把它們普遍接受下來以後,你在臨床上就要自己摸索,有很多都是碰得頭破血流才悟出來,哪個方子好用,哪個方子絕對不能用,都得有這麼一個過程。初學中醫的人有一個通病,就是頭痛醫頭,足痛醫足,不能整體辨證,用死方子去套活的病人,「對號入座」,十有八九相反。

比如我曾經治療過這麼一個肺結核病人,雙肺己經空洞了。他連續發燒一個月了,每天都燒到38度、然後出一身大汗,平穩一下,第二天又是那樣.......我們山西太原的結核病院就給他下了診斷,說這個病不能治了,你們回去準備後事吧。

這是我曾經治療過的一個病人,用的就是朱丹溪的理論----滋陰降火。他就認為這個癆瘵,「癆」就是現在講的肺結核,古代管這種病就叫作癆瘵,這種病首先它是損傷脾氣、胃氣,然後耗散元陽,所以病人會不斷地發熱。朱丹溪就認為這種病應該補「水」,把那個「火」撲滅了。病人燒到這種程度了,按照他的理論,應該添一些「水」,滋陰啊,水火不就相對平衡了嗎?古代治療這種病用的都是這個辦法,主要是滋陰降火。

當時我用的方子是「青蒿鱉甲湯」,治療所謂「骨蒸潮熱」,意思是那個熱是從骨頭裡面上來的,熱哄哄的,老退不了。結果吃了這個藥以後,這個人到後半夜就感覺氣喘,就來不了氣兒。我跟病人的弟弟比較熟,連夜過去看他的情況,我一看,壞了。

 

田原:方子用錯了?

 

李可:這個方子肯定錯了!這個病人馬上就亡陽,上不來氣了,他那個氣是有出無入啊。當時他家裡生活條件比較好,家裡有紅參,就把紅參打碎,趕快煮湯一口一口餵他,初步穩定一下。然後,我就給他開那個「四逆湯」,先救陽。最後再用「參附龍牡救逆湯」,一下子潮熱退掉了,把他救過來了。之後一直到他臨死,有4個月的時間沒有發熱。這個在歷史上是沒有的,一例都沒有,因為肺結核發熱是最難消除的。

 

田原:雖然退熱了,命還是沒有保住。

 

李可:因為他是雙肺空洞啊,全身衰竭,所以最後還是死了。

我那個書裡頭也寫到這個問題,那是我最痛苦的一個經歷。打那以後我就再也不用滋陰降火的這些東西了。其實這個過程就把胃氣進一步損傷,最後連元氣也保不住了,就是死亡。所以用這種方法治療肺結核一個也好不了。

我那個書裡頭有一個專門的章節就是談這個問題的。從朱丹溪創立了這個學說,一直到近代很多人延用他的東西,造成的禍害非常嚴重。

因為他是個名人,金元四大家之一,在中醫歷史上有很高地位的。你現在來批判他,就牽連到他這一派的好些個傳人啊。所以(笑)......

 

田原:(笑)傳人很多嗎?

 

李可:很多,多數是朱丹溪派的。

 

田原:您怎麼認識這個滋陰降火?

 

李可:但自從那次以後,我就認識到所謂的熱,那是一種「相火離位,土不伏火,元陽虛弱」,這麼一種外散的表現。你從這個角度去斂它,就把它斂住了。但是如果不在生死關頭你也體會不到這一點。所以說這個過程你沒有親身經歷啊,就不可能去鑒別歷史傳承下來的幾十萬張中醫方子中,哪些正確,哪些不正確。

 

田原:像您所說,畢竟要在生死關頭,這樣的機會不一定每一個醫者都有啊。

 

李可:但是彭子益的著作就有這麼個好處,你可以用他的那個觀點,來考察歷史上這些流派,和這些流派的主要論點,他們使用的一些方法,可以進行很明確的鑒別。他的功勞就在這。他把中醫的精髓繼承下來了,而且保存下來,以供我們以後每一代人都沿著他這個路子發掘,發展。這樣中醫才有希望。

 

田原:的確,讀書是易事,思索是難事,兩者缺一,便全無用處。(笑)也聽到很多中醫院校裡的學生們抱怨,讀一本好書很不容易,更不用說思考了。

 

李可:最好的中醫教材是啥?不是統編的這套東西,而是有個北京光明中醫函授大學,他們的教材都是呂炳奎主編的,是最接近傳統中醫的。那些個教材把中醫的基本體系都貫穿下來了。雖然也有一些應付時代的東西,比如說西醫的解剖學他也編進去了,還有西醫的生理病理學什麼的他們也講講。但主要還是以四大經典《黃帝內經》、《神農本草》、《傷寒雜病論》和《溫病學)為主

 

田原:西醫解剖現在還是中醫院校學生的必修課,而且很多中醫院校都開始模仿西醫的立項、實驗,把中藥打到老鼠、兔子身上,去看結果、看成分。

 

李可:那都沒有用!中醫絕對不會從什麼動物實驗中得出什麼高招來,那完全是徒勞,完全沒有用!活著的人,不但是和那些個小動物不同,而且一百個人有一百種模式。絕對不可能像西醫的那種,研究一種藥,大家都能吃,中醫沒有這個。

 

田原:西醫是想追求通用方吧,用一種藥就能治大多數人的類似的病。

 

李可:那完全不可能。現在這個西醫他也認識到,就是人是有個體特異性的,這個就是我們中醫辨證論治的基本點。他們非常重視這個東西,現在他也正在向這條路上走。

 

田原:這些觀點您以前談過嗎?

 

李可:沒有,這些東西太刺耳。大家心知肚明,就是不願意放到檯面上。安於現狀,自欺欺人!

 

田原:會引起人們更多的思考。

 

李可:去年新華社西安分社對我做了一次電話採訪,和我談了大概有兩個小時,因為這個人他很有意思,所以我無話不談。最後他發表的時候,就光剩下了乾巴巴那麼幾條,就是李可建議啊,國家應迅速設立中醫部,以挽救中醫,然後具體的東西就不見下文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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